第2章

    从贺砚洲出事那天起，军医各种灵丹妙药都开给他吃过，仍旧无济于事，一日比一日虚弱，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。</p>

    方才又来诊断过，说恐怕就是这几日的事了。</p>

    几个心腹围在床前，一板一眼的汇报完今日战况，随后沉默下来。</p>

    气氛凝固，大家都一脸沉重。</p>

    “啪。”清晰的巴掌声响起，一个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双眼通红，哽咽道：“都怪我，要不是我冲动，将军怎会中了敌人的奸计。”</p>

    他哭着说完又给了自己一巴掌，毫不手下留情，整张脸顿时肿得像猪头，扑通一下跪在地上。</p>

    躲在桌腿后面的云参被这动静吓了一跳，抱着木桩歪头打量那个少年。</p>

    芝芝说得没错，人类好凶残，狠起来自己都打。</p>

    太可怕了。</p>

    “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，早知如此当初干嘛去了。”另一个男人开口，他是几人中跟随贺砚洲时间最长的，名叫方源，从贺砚洲还没被封将军时就跟着他，现在是营里的左副将。</p>

    “将军不喜欢哭哭啼啼的，鞠元江，你别哭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要我说这事儿也怨不得元江，要不是那狗皇帝迟迟不派兵，我们怎可能整整三年都驻守边境！”胡子拉碴的男人恨恨道。</p>

    “他就巴不得我们贺家军都死在这里，这狗贼，我真想杀了他！”</p>

    “庞寅！”</p>

    “叫什么叫，我有说错吗？”庞寅才不怕他，方源左副将，他还右副将呢，不过没有方源跟着将军的时间长罢了。</p>

    庞寅迎着方源警告的视线，冷哼：“三年前新帝登基，贺家满门抄斩！若不是我等追随将军多年忠心耿耿不肯归顺于他，惹得那狗皇帝忌惮，一道圣旨把将军发配北境，鞠元江又怎会被骗，将军又怎可能为了救他中敌人奸计？”</p>

    “呵呵，明面上说得好听，派将军镇守边境，封他为镇国大将军，却不肯派一兵一卒。</p>

    从上京来北境的二十万大军还都是从前就跟着将军的，粮食也是将军自掏腰包买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三年来敌国攻打多少次，我们损失了多少人马，从开始的二十万到现在只剩下十万！那狗皇帝要真不知道北境的状况，我庞寅的头砍下来给他当球踢！”</p>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方源张了张嘴，不知说什么，因为确实句句属实。</p>

    所有人都知道看到的事实，可那是天子，天子的旨意不得不从。</p>

    庞寅重重哼一声，手中长枪一震，嗡嗡作响，“左右不过没几日了，等将军西去，看我不杀回上京，取了那狗皇帝性命给将军陪葬！”</p>

    “失败大不了就是死，人生在世谁不死，不过早晚罢了。再不济就是游街示众，头挂街头，任人唾骂。我庞寅堂堂七尺男儿，行得端坐得直，这几年跟着将军出生入死为朝廷卖命，问心无愧，对得起大燕！”</p>

    “右副将说得对，我也要去。”鞠元江连忙道，他眼眶深红，脸上挂着眼泪。</p>

    “我自小被抛弃，颠沛流离，原本以为这一生都要在街上乞讨，是将军救我把我带回府中，教我文武。”</p>

    “老将军和老夫人对我那么好，府里上下把我当将军的弟弟一样对待，贺家满门抄斩我却不能为他们做什么，等将军去了，我一定手刃那狗皇帝的狗头！”</p>

    一直保持沉默的都尉祝容玉：“都说将军杀人如麻，冷血无情。</p>

    可当年刺杀先帝一案，侯府无辜受牵连，若不是将军愿意收留我，我也早就死了。算我一个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们，既然都要去，那也算我一个。”方源是在贺砚洲五岁那年进府的，两人年纪相仿，一起长大，他没有庞寅祝容玉鞠元江那样的血海深仇，说不出他们那样的话，但早已把贺砚洲当做家人。</p>

    云参缩在角落，听得懵懵懂懂，什么皇帝什么牛马，分开来他能听懂，合一起怎么就迷糊了。</p>

    那个皇帝是狗吗，怎么都在说取他的狗头？</p>

    他们的身世听起来比自己还惨，他至少没有流浪，身边还有一群精怪朋友。</p>

    这些人到底什么时候走啊，他想看看贺砚洲的伤，好给他对症下药。</p>

    云参盼星星盼月亮，半刻钟后，几人终于离开营帐。</p>

    他耐心等了等，确定没人会再进来，赶紧跑到床前，扒拉着垂下来的棉布爬上去，一个屁股蹲坐在贺砚洲的胸前。</p>

    云参催动法力探查贺砚洲的伤势，发现他不仅身中剧毒，身上还有多处致命伤，左心房那一剑最严重，差点就刺中。</p>

    总之就是，他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中的奇迹，不然早在两月前就死了。</p>

    “贺砚洲，你还记得我么？”</p>

    云参走到脖子处，脚踩锁骨，从背包里取出自己以前折下存起来的参须，又从身上拔下三根，掰开贺砚洲的嘴给他塞了进去。</p>

    他很爱干净，天天洗澡，根须也是干净的，无需再用水清洗。</p>

    云参用法力让根须化成汁，方便贺砚洲咽下去，然后趴在他胸前感受他的心跳。</p>

    扑通扑通，铿锵有力。</p>

    作为一株生出灵智有法力的千年人参，云参的每一根根须都有着极好的药效，伤患吃一点药到病除，普通人吃一点长命百岁。</p>

    不过贺砚洲伤得很严重，差点就死了。</p>

    如果喂贺砚洲吃的那几根没有效，他就把自己全给他吃了，总能救活的。</p>

    云参迷迷糊糊的想着，又拔下一根塞进他嘴里：“贺砚洲，你要快点好起来。”</p>

    只有他好起来自己才能报恩。</p>

    这个人当初在狼群口下救他一命，不然他早被狼群吞食腹中。</p>

    如今贺砚洲有生命危险，他用人参须救活他，再陪他一段时间，救命之恩应当能抵消。</p>

    奔波了两个月没好好休息过，云参又累又困。</p>

    他枕着贺砚洲的颈子趴下，那一处最暖和。</p>

    冷冰冰地参须很快就被捂热，云参闭上旁人看不到的眼睛，沉沉睡去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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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外界发生的事贺砚洲并不知道，他此时正陷在梦魇中。</p>

    年纪轻轻地少年将军，身着满是刀剑划痕的盔甲，带领贺家军仅剩的十万人同敌国的兵马厮杀。</p>

    刀山火海，血肉横飞。</p>

    敌国死伤无数，节节败退。</p>

    眼看着就要活捉敌方首领，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视野！</p>

    是八岁就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鞠元江。</p>